第6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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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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爐上傳來水沸聲，溢出灑在炭火之上，卻沒激起一絲煙塵。自然，高門之內，一飲一食皆講究，連炭都只取用上乘。
白溟擺了擺手，率先打破了沈默，
“宰輔勿要謙虛，陸小娘子聰穎知禮，又怎麽需要管教？雖犬子無狀，可知好色,則慕少艾，倒也是人之常情。朕的意思是，陸小娘子是早就與既明定了親事的，總歸要成白家的媳婦，便不拘著他們往來了。”
“既明已冊立東宮，太子妃之位定是陸小娘子的，宰輔大可放心……”
陸知邈一身墨綠素袍，檐下雨似珠簾，將身影模糊。他聞言挑眉，轉過頭悠悠道，
“陛下此言當真？不過在下近日耳朵裏卻多了些旁的言語，不知可是空穴來風？”
白溟哦了一聲，溫言開口，
“宰輔但說無妨。”
陸知邈面色無波，
“聽聞陛下與宮中先前那位昇國鄭貴妃曾有約在先，答允慶懿郡主嫁給太子為正妃，可在下想著，這太子也分不了身，如何又能娶兩位太子妃，故而甚為不解。但見那位鄭貴妃移居行宮，仍受尊敬，在下也免不得問上一問，不知陛下這個傳言可是真的？”
白溟眉心一蹙，自覺並未將此事告訴旁人，又是如何傳到陸知邈耳朵裏的？
“宰輔勿要聽信傳言，陸小娘子與既明是自小青梅竹馬的情分，既明對令媛的心思朕看得最清楚，自然不會棒打鴛鴦。只是鄭貴妃畢竟是昇國公主，為保兩國邦交，朕還是需慎重。”
陸知邈似了然般點頭，隨意一笑，
“那倒是在下誤會了……”
“不過如今新舊朝交替，昇國皇帝竟也不打算乘虛而入，試探邊境防線，一切未免有些太過安穩了。在下於軍務上肯定不如陛下運籌帷幄，可觀昇國的態度，似乎大有向陛下示好之意。白家從前在邊境與昇國時有摩擦，按理該心存芥蒂，可如今新帝上位，反倒是和平了。真是連上天都在偏幫著陛下啊。”
陸知邈所言看似隨口一說，但若細細思量，卻大有深意。白溟擡眼看著他，略扯嘴角，
“宰輔這是何意？”
陸知邈卻搖了搖頭，
“不過是感嘆陛下治國有方，短短數月便將局勢穩定了，這可是先帝未曾做到過的。”
白溟捏著茶盞，鼻尖輕嗤，
“宰輔也明白，如今是新朝了，自然該有新氣象，一掃往日陰霾。朝中事務繁雜，臣子皆像無頭蒼蠅般轉圈，正是需要宰輔站出來的時候。”
“秋雨雖寒涼，總會有停下之時，宰輔的病也該好了……”
陸知邈不語，淡淡朝他看去，白溟似知曉他心中所想，便接著道，
“宰輔應當明白，只有坐穩了宰輔這個位置，陸府才仍舊是那個屹立不倒的陸府，如此令媛才能平安順遂。”
“朕說明白了麽？”
陸知邈眼神一凜，擱下茶盞，整理著衣襟起身拱手，
“微臣領旨。”
白溟見此才總算滿意，旋即轉身離開。陸珩立於轉角，待他離開後才擡腳朝父親走去。
陸珩深深一嘆，
“父親，白溟他這是來強逼陸府了……”
陸知邈目光落在漣漪四起的池面上，出神道，
“早晚會有這一天，即便我稱病不出，可妘兒尚且下落不明，我又如何能不管不顧。”
“想我門生遍天下，自問閱人無數，卻在景深這裏栽了跟頭，若知道他的身份，還有他對妘兒的心思，我怎麽可能讓他有可乘之機。”
陸珩暗暗點頭，揉著眉心開口，
“眼下朝中不穩，新舊臣子一方不服一方，所以朝中正熱鬧著，白溟這時候過來，定是想借父親的威望安撫群臣。”
“父親這是答應了？”
陸知邈聲線微沈，
“只能先行緩兵之計，然你我父子如今心志堅定，棋局尚未過半，則能長他人志氣？”
“還是先暗中派出人手，將你妹妹找到才是要緊。”
陸珩點頭應下，心中卻郁憤難平。既如此，他陸府也不是好惹的，如此謀逆行徑，難道還能讓白家高枕無憂？
宮中景物如舊，人卻不覆。如今伺候的人手撤換了大半，宮苑也盡數易主。亭臺樓閣，高低錯落，可在白玥眼裏卻不如之前那個別院，景似含情，怎會像這宮裏，沒有半點可賞之處。
白玥自從被父兄接到宮中，便悶頭病了一場，這幾日才好了些，聽到品鳶喚自己時稱呼變了，她才反應過來，自己如今已經成了公主。
“公主？那又能如何呢？明嘉表姐也是公主，雖然現在名頭依舊在，可心中定然是怨極了我吧……”
想著姑姑一家的境況，白玥實在開心不起來，可有重兵把守，她連宮都出不去，更沒法子稍稍探望。
白玥眸光一閃，朝品鳶開口，
“宋青巽……他現在被關在何處？”
品鳶有些猶豫，自己被陛下吩咐過不許多言，可架不住白玥纏她，
“公主，七皇子似乎被幽禁於冷宮。”
白玥有些怔楞，
“不是說就在別院看管麽？為何挪進宮裏了？還是冷宮那種簡陋的地方……”
品鳶搖了搖頭，
“聽說是陛下怕七皇子趁機逃了，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，這才將人押進了冷宮。”
白玥深吸一口氣，眉頭不展，若是她沒記錯，從前宋青巽的母親便是死在了冷宮裏，他也受冷落多年，否則也不至於等自己給他送點心吃。如今宋青巽一定很難過吧……
白玥攥緊帕子，等了片刻才吩咐，
“去備些吃食寢具、還有男子的衣袍，快要入冬了，記得尋厚些的來。”
品鳶聞言忍不住勸道，
“公主，這不妥啊，若陛下知曉定然不高興，應當不會對公主生氣，但說不定會怪罪於七皇子。聽那日將七皇子押解入冷宮的侍衛說，七皇子已經受過刑，情況並不算好。公主不會受罰，可七皇子便難說了……”
白玥呼吸輕窒，眼中浮現淚意，
“他會受刑，也是因著我的緣故。眾人都說他利用了我，但我卻是不願意相信。”
“就讓我去瞧瞧他吧，我們扮作宮女，別讓人認出來便是。總得親眼看到他，否則我也沒辦法安心……”
品鳶看她鼻頭紅紅的，輕嘆一聲，
“是，奴婢這就去準備，公主稍候片刻。”
待白玥換上宮女裝扮，特意還改了發髻，跟在品鳶身後垂頭不語。幸而看守的侍衛是幾個見錢眼開的，拿了錢便將人放進去，總歸進去幾個就出來幾個，宋青巽的身形他們決計不會認錯，倒也不怕他有本事跑出去。
白玥擡頭望著冷宮，蕭瑟破敗，連塊完整的瓦片都看不見，雜草枯黃，一時竟不覺得是在宮中。
她緩緩走進去，便看見坐在廊下的清俊郎君，不過一件單薄素袍，面色蒼白，似引得梨蕊冰魄。宋青巽淡淡掀開眼簾，似乎沒有料到會有人進來，寂寥沈沈，浸潤眼底，卻在對上來人的眸光時一顫，總算多了幾分光彩。
他柔柔一笑，像往日般朝她招手，
“玥兒，你來了？”
品鳶默默將東西放在桌上，便退了下去，不再打擾二人。
白玥秀眉蹙著，別提有多委屈。她原本以為自己是怨他的，可在看到宋青巽的那一刻，白玥就知道，自己早就栽了。
她由著宋青巽將她攬進懷裏，聲音哽咽，
“你受傷了？”
宋青巽握著她的手，垂眸道，
“無妨，已經好得差不多了。倒是你，聽外頭侍衛說你病了，難怪臉色不算好。”
白玥擡頭看他，忍不住伸手探向他瘦下的臉，
“你在這裏，怎麽可能會過得好？父親明明答應了我，讓你繼續住在別院，可還是把你送進冷宮關著。”
宋青巽輕輕吻了她光潔的額頭，
“玥兒，你只怕忘了，此處是你我初見的地方，如今，我也算故地重游了……”
白玥見他眼底涼涼，但並不閑狼狽，素服難掩俊逸，便伸手將他環住，
“我沒忘。”
“今日給你帶了好吃的，寢具被褥，換洗衣袍都有。你放心，我會去求父親和哥哥，一定將你救出去。”
宋青巽略垂著頭，淡淡開口，
“是不是旁人都說，我是為了攀上白家，這才與你私定終身的？”
白玥指尖緊得發白，眼睫微顫，並未回答。她下巴被挑起，宋青巽強逼著白玥與自己對視，正色道，
“原本娶你時，我以為自己能阻攔你父親謀逆之舉，即便阻止不了，東窗事發之時也能護你周全。但沒想到突生變故，成了這般模樣。”
“玥兒，我娶你，是因為心悅你，愛重你，想要你，不是因為其他原因。我不怕被旁人誤解，只是怕你也信了那些話。”
他見白玥久久不語，便歪頭繼續問，
“玥兒，你信我麽？”
白玥看著他泛著青色的下巴，緩緩回神，
“我信。”
“宋青巽，其實那日寺中相遇，我便打定主意要嫁給你，雖然不知你是何身份，但即便你不願，我也要將你拐進府裏。之後你將我擄走，知道是你，我心中還暗暗竊喜過。所以你只是先做了我想做之事，我……不過是自欺欺人，不願承認自己其實是高興的。”
“宋青巽，我這麽說，你又信不信我呢？”
宋青巽眼中浮現笑意，望著她嬌俏的面容不禁捏了捏，
“玥兒說的，我都信，即便你是騙我的，我也會信。”
白玥撲哧一笑，埋進他的胸口，聽著心跳聲，似乎自己也安穩了許多，
“我之後也會再尋機會來看你，宋青巽，你要照顧好自己，這樣才能等著我救你出去。”
宋青巽捧著她的臉，哄道，
“玥兒，再喚我一聲夫君，可好？”
酸酸甜甜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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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宰輔勿要謙虛，陸小娘子聰穎知禮，又怎麽需要管教？雖犬子無狀，可知好色,則慕少艾，倒也是人之常情。朕的意思是，陸小娘子是早就與既明定了親事的，總歸要成白家的媳婦，便不拘著他們往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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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知邈所言看似隨口一說，但若細細思量，卻大有深意。白溟擡眼看著他，略扯嘴角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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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過是感嘆陛下治國有方，短短數月便將局勢穩定了，這可是先帝未曾做到過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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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知邈不語，淡淡朝他看去，白溟似知曉他心中所想，便接著道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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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溟見此才總算滿意，旋即轉身離開。陸珩立於轉角，待他離開後才擡腳朝父親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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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我門生遍天下，自問閱人無數，卻在景深這裏栽了跟頭，若知道他的身份，還有他對妘兒的心思，我怎麽可能讓他有可乘之機。”
陸珩暗暗點頭，揉著眉心開口，
“眼下朝中不穩，新舊臣子一方不服一方，所以朝中正熱鬧著，白溟這時候過來，定是想借父親的威望安撫群臣。”
“父親這是答應了？”
陸知邈聲線微沈，
“只能先行緩兵之計，然你我父子如今心志堅定，棋局尚未過半，則能長他人志氣？”
“還是先暗中派出人手，將你妹妹找到才是要緊。”
陸珩點頭應下，心中卻郁憤難平。既如此，他陸府也不是好惹的，如此謀逆行徑，難道還能讓白家高枕無憂？
宮中景物如舊，人卻不覆。如今伺候的人手撤換了大半，宮苑也盡數易主。亭臺樓閣，高低錯落，可在白玥眼裏卻不如之前那個別院，景似含情，怎會像這宮裏，沒有半點可賞之處。
白玥自從被父兄接到宮中，便悶頭病了一場，這幾日才好了些，聽到品鳶喚自己時稱呼變了，她才反應過來，自己如今已經成了公主。
“公主？那又能如何呢？明嘉表姐也是公主，雖然現在名頭依舊在，可心中定然是怨極了我吧……”
想著姑姑一家的境況，白玥實在開心不起來，可有重兵把守，她連宮都出不去，更沒法子稍稍探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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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，七皇子似乎被幽禁於冷宮。”
白玥有些怔楞，
“不是說就在別院看管麽？為何挪進宮裏了？還是冷宮那種簡陋的地方……”
品鳶搖了搖頭，
“聽說是陛下怕七皇子趁機逃了，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，這才將人押進了冷宮。”
白玥深吸一口氣，眉頭不展，若是她沒記錯，從前宋青巽的母親便是死在了冷宮裏，他也受冷落多年，否則也不至於等自己給他送點心吃。如今宋青巽一定很難過吧……
白玥攥緊帕子，等了片刻才吩咐，
“去備些吃食寢具、還有男子的衣袍，快要入冬了，記得尋厚些的來。”
品鳶聞言忍不住勸道，
“公主，這不妥啊，若陛下知曉定然不高興，應當不會對公主生氣，但說不定會怪罪於七皇子。聽那日將七皇子押解入冷宮的侍衛說，七皇子已經受過刑，情況並不算好。公主不會受罰，可七皇子便難說了……”
白玥呼吸輕窒，眼中浮現淚意，
“他會受刑，也是因著我的緣故。眾人都說他利用了我，但我卻是不願意相信。”
“就讓我去瞧瞧他吧，我們扮作宮女，別讓人認出來便是。總得親眼看到他，否則我也沒辦法安心……”
品鳶看她鼻頭紅紅的，輕嘆一聲，
“是，奴婢這就去準備，公主稍候片刻。”
待白玥換上宮女裝扮，特意還改了發髻，跟在品鳶身後垂頭不語。幸而看守的侍衛是幾個見錢眼開的，拿了錢便將人放進去，總歸進去幾個就出來幾個，宋青巽的身形他們決計不會認錯，倒也不怕他有本事跑出去。
白玥擡頭望著冷宮，蕭瑟破敗，連塊完整的瓦片都看不見，雜草枯黃，一時竟不覺得是在宮中。
她緩緩走進去，便看見坐在廊下的清俊郎君，不過一件單薄素袍，面色蒼白，似引得梨蕊冰魄。宋青巽淡淡掀開眼簾，似乎沒有料到會有人進來，寂寥沈沈，浸潤眼底，卻在對上來人的眸光時一顫，總算多了幾分光彩。
他柔柔一笑，像往日般朝她招手，
“玥兒，你來了？”
品鳶默默將東西放在桌上，便退了下去，不再打擾二人。
白玥秀眉蹙著，別提有多委屈。她原本以為自己是怨他的，可在看到宋青巽的那一刻，白玥就知道，自己早就栽了。
她由著宋青巽將她攬進懷裏，聲音哽咽，
“你受傷了？”
宋青巽握著她的手，垂眸道，
“無妨，已經好得差不多了。倒是你，聽外頭侍衛說你病了，難怪臉色不算好。”
白玥擡頭看他，忍不住伸手探向他瘦下的臉，
“你在這裏，怎麽可能會過得好？父親明明答應了我，讓你繼續住在別院，可還是把你送進冷宮關著。”
宋青巽輕輕吻了她光潔的額頭，
“玥兒，你只怕忘了，此處是你我初見的地方，如今，我也算故地重游了……”
白玥見他眼底涼涼，但並不閑狼狽，素服難掩俊逸，便伸手將他環住，
“我沒忘。”
“今日給你帶了好吃的，寢具被褥，換洗衣袍都有。你放心，我會去求父親和哥哥，一定將你救出去。”
宋青巽略垂著頭，淡淡開口，
“是不是旁人都說，我是為了攀上白家，這才與你私定終身的？”
白玥指尖緊得發白，眼睫微顫，並未回答。她下巴被挑起，宋青巽強逼著白玥與自己對視，正色道，
“原本娶你時，我以為自己能阻攔你父親謀逆之舉，即便阻止不了，東窗事發之時也能護你周全。但沒想到突生變故，成了這般模樣。”
“玥兒，我娶你，是因為心悅你，愛重你，想要你，不是因為其他原因。我不怕被旁人誤解，只是怕你也信了那些話。”
他見白玥久久不語，便歪頭繼續問，
“玥兒，你信我麽？”
白玥看著他泛著青色的下巴，緩緩回神，
“我信。”
“宋青巽，其實那日寺中相遇，我便打定主意要嫁給你，雖然不知你是何身份，但即便你不願，我也要將你拐進府裏。之後你將我擄走，知道是你，我心中還暗暗竊喜過。所以你只是先做了我想做之事，我……不過是自欺欺人，不願承認自己其實是高興的。”
“宋青巽，我這麽說，你又信不信我呢？”
宋青巽眼中浮現笑意，望著她嬌俏的面容不禁捏了捏，
“玥兒說的，我都信，即便你是騙我的，我也會信。”
白玥撲哧一笑，埋進他的胸口，聽著心跳聲，似乎自己也安穩了許多，
“我之後也會再尋機會來看你，宋青巽，你要照顧好自己，這樣才能等著我救你出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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